家里的裂缝,你看见了吗?|《另一面的我》导演曹曦如是说
抓马教育剧场项目《另一面的我》春季全国巡演已于3月15日从北京启动。
作为抓马的第一部教育剧场项目,《另一面的我》2011年首演就大获成功,得到了孩子、家长和老师的一致认可。如今,在后疫情时代,抓马教育重排《另一面的我》,并在全国进行巡演。
作为这部教育剧场项目的导演,抓马教育创意总监曹曦近日接受了随笔作家唐拉拉的采访。下文为曹曦口述。
《另一面的我》故事梗概
爸爸不在家,妈妈急着送小志去学校和课外班。小志却依偎在毯子下面,和一本古老的故事书在一起。伴随着门外爸爸打来的电话、妈妈一声声的催促,墙上的裂缝开始蔓延。小志轻声读着《迷路的孩子》,身后的裂缝越来越大,她钻进了墙上的裂缝……
裂缝里,小志去到了另外的世界,她遇到了故事里的小男孩——那个迷路的孩子。在帮助小男孩的过程中,小志也在看到了另一面的自己,她在故事与现实之间来回穿梭,和妈妈的关系也在发生着变化。
女巫能知道别人在什么地方
是因为女巫有导航
《另一面的我》是十年前我们的第一部教育剧场,到目前我们一共做了九部教育剧场。教育剧场和教育戏剧课程不太一样,教育剧场需要带着服装、布景、带着一个完整的剧目到学校去,一次只和一个班的孩子在一起互动。
2009年,我们请抓马教育的剧作家Chris帮我们写了一个剧本。但那个时候Chris不像今天对于中国那么了解。我们花了很多的精力给Chris讲当时中国孩子的境遇是什么。我们要呈现小志生活的社会,有哪些只属于那个时代的特征。
第一个比较典型的现象是,夫妻双方有一个人要在外地工作。2009年到2010年的中国,经济迅速腾飞,四处都是高铁,人们出差变得越来越容易,出差变得越来越频繁。很多成年人要去一线城市打工,所以父母双方有一个人总要在外地工作。这背后跟我们的城市、社会、经济、政治的发展都是有关的。
第二个是独生子女现象。我们花了好长时间讨论,在一个没有兄弟姐妹的环境里成长是一个什么样的感觉。所以孩子们很容易就能判断出来“孤独感”。虽然从2016年开始就没有独生子女政策了,但文化上我们其实没有离开。
第三个是孩子的学校生活。小志放学回家后,又要马上出去,因为她要上补习班。这在当时的英国是没有的。所以它背后也提到了一个问题:什么是家,家的功能是什么?家这个空间到底是什么?
对比10年前《另一面的我》所处的社会场景,可以说现在更极端了。10年间,我们的社会也发生了一些显著的变化,最显著的是社交媒体和智能手机的出现。
故事里面有一句很有意思的话:女巫有一种能力,总能让自己知道别人在什么地方。有个小孩说,“女巫能知道别人在什么地方,是因为女巫有导航。” 所以在当今社会,女巫都得用高德地图才可以。
我看到一个小男孩的叶子背面
写着「傻X」
《另一面的我》作为教育剧场项目,它的演出不是现场才开始的,而是在演出之前的几天,老师们会告诉孩子说,我们在街上捡了一页纸,上面写着一个故事叫《迷路的孩子》,但它没有结尾。这个故事即将出现在正式的演出中。相当于孩子们在戏剧开始之前就已经进入了戏剧情境。
这就是前置工作坊。
通过前置工作坊,幼儿园老师帮助孩子做了一个观看这部戏的准备:它框定了孩子以一个“捡到这页故事书的人”的角度,而不仅仅是“观众”的角度去看这个剧。
在前置工作坊中,我们还会让幼儿园老师给孩子们布置一个任务,让每个人画一片树叶,树叶的背后写上一句责骂。我看到一个小男孩的叶子背面写着「傻X」。这些叶子其实带来了很多孩子在生活中的经验,比如家长催促孩子时的声音:“你快点!怎么这么慢!写作业去!”等等。
因此虽然剧本结构非常复杂,涉及的素材比较敏感,但通过这样的方式,孩子是在“受保护地”进入到比较极端的状况。当他们自己设计了叶子,设计了这些故事,再带着自己的一片叶子穿过墙,把叶子放在地上,这个故事就属于这个孩子了,这是孩子能拥有的部分。“我讲的是我的故事!”;“所以我能知道小男孩被女巫或者他的父亲责骂的时候,那种感受是什么。” 这是保护孩子进入教育剧场项目的一种方式。
当你遇到回答不了的问题
你只能去想象
《另一面的我》不是从成年人的角度去讲述的,它是从孩子的视角去看的。小志必须要上学,她自己是知道这一点的。但她为什么必须要上学?可能她不知道,她妈妈可能也不知道。生命中有好多类似这样回答不了的问题,不光孩子有,我们也有。当你遇到这些回答不了的问题,你还想知道该怎么办?你只能去想象。所以又了墙上的那道裂缝,和裂缝中的另一个世界。
想象对于学龄前的孩子来说,是他每天的生活。于是在故事里,孩子能试图去理解一个女巫,让自己的奴隶天天重复的做事情。这个剧目叫《另一面的我》是因为,小志既看到了她自己,其实也看到她妈妈、也看到了她爸爸。这是人的非常基本的底层逻辑:我们避免不了要用我们主观的一些想法去解释外在于我们的世界,无论是人、社会、事物还是情感。这是早期发展中特别重要的一个阶段。教育剧场就是提供这样一个符合儿童想象的方式来引导孩子看到现实。
教育戏剧帮我们看到
问题究竟在哪儿
教育剧场和一般戏剧的不同在于,教育剧场会对观众带有一种叙述性的框定,也就是说,观众是从一个特定的角度来观看。例如,假设我们要演《小红帽》,我会把孩子们框定为“小红帽的邻居”,他们都生活在猎户村,孩子们会设计每家每户姓什么、每个人擅长干什么。然后这个村子有个禁忌:我们只能走那条小路,哪怕你是猎人。当你站在猎人或者小红帽的邻居的角度去看待它,你就更愿意帮助小红帽,愿意为她承担责任。而在剧院里看戏,观众是比较冷静地站在一个高处在观看发生在舞台上面的事情。
我认为无论对于成人戏剧还是教育戏剧来说,将观众和舞台上发生的事彻底隔离开,让他们产生一种距离,让他们冷静的看待,对于我们的社会是没有帮助的。
当今社会,由于社交媒体的出现已经让人变得非常冷静、客观、评论化,人们很容易产生一种“解离”的状态。我们有意识的在心理上和某件事产生一种隔离,人们变得很冷漠。而我认为剧院在当下的一个全新的意义,应该是让人产生触动和感动,把“解离”破掉。我们应该能看到的是,人和社会之间的复杂性,进入到一种更复杂的情感和理性交割中的那种状况。
《另一面的我》中没有谁对谁错:小志很讨厌妈妈,把自己的水瓶扔到了墙上,墙弄裂开了,在我们传统的社会价值中,这是错的。但如果没有“扔”这么极端的行为,我们没办法让后面的事情发生,妈妈也没有办法看到小志。我们应该怎么理解“对与错”?是不是有一种价值、文化,人与人之间相对的理解是可以超越对错的?是“我可以站在一种更加能同理我对面这个人”的角度,去看待这个人,而不仅仅只是看待他的行为。我认为这些应该当今成人的剧院应该做的。
5G时代,人们拥有越来越多的方法,但不太知道这些方法可以解决的问题在哪。戏剧能帮助我们看到问题在哪里,尽管它并不能直接解决它。
小志的家庭,一线城市的中产家庭,衣食无忧,显然问题不在这里。问题是悄然之间,女儿跟父母割裂开了。墙上的裂缝既是一个物理存在的裂缝,也是一个家庭中看不见的裂缝。
我们任何人家里的墙上的裂缝、桌角的裂缝,其实都在诉说着这个家庭的状态。你的家里是否允许出现这些裂缝?你多大程度上愿意忽略这些裂缝,而将你的注意力转移到你认为更重要的事情上去?《另一面的我》让孩子和大人都重新审视自己的家庭生活,同时也引导家庭成员之间重新建立彼此的连接。
戏剧是一个社群性非常高的艺术形式,得我演你看,看至少得咱俩人在一块做这事,它不是一个人能完成的事情。无论家长还是孩子,可能需要一个更能倾听你、支持你的社群和环境。在这个社群里面,我们彼此能互相支持,获得力量。
它是促进社会健康发展的艺术形态,是积极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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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马.教育剧场项目《另一面的我》
面向幼儿园、学校及各个社群开启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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