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马三八特辑：我需要有一天完全供我自己一人挥霍，哪怕只有半天
尽管现在「国际妇女节」已然变成了消费主义的狂欢日，但是这个节日的成立，初衷就是为了提醒大家：这一个世纪以来，全世界的女性都在为争取自身的权利做出不懈的努力，以血汗去争取平权，努力撑起了世界的半边天。
她们穿起裤子、走进职场、站上世界的舞台……在女性越来越被看到的今天，有这么一群「职场妈妈」，她们既有自我价值实现的欲望和需求，同时也不愿错过陪伴孩子的时光。她们在「自我」与「妈妈」的身份之间游走，每天徘徊于在职场与家庭之中。
她们是如何平衡「职业妈妈」这一身份需求？在生活中常常遇到哪些困境？带着这些问题，抓马采访了这样一群妈妈，我们想给大家看看这一群不同年龄，不同职业，不同困境的女性她们各自的人生。
△图源Pinterest
别人的黑色星期一
对我来说就是完美假期
寒假的最后几天，三年级的儿子每天晚上都要找借口哭一场，对他来说，开学意味着铡刀在悬、大限将至。而身为老母亲的我，心中却大有一种即将被大赦的暗喜。
身为生存压力很大，而且自我实现欲望又很强的女人，我有永远做不完的诸多事情。但同时，孩子的每一步成长我都不想缺席，所以在孩子每天放学之后，时间就不完全属于自己了——接孩子，做晚饭，晚饭过后陪作业，陪完作业陪游戏陪手工，临到睡觉，还要给读故事……每次都希望孩子能早点睡，因为只有等他睡觉，我才可以完全回到自己，抛开各种身份所赋予的一切事物，纯粹看书看电影刷微博甚或写日记发发呆。但他偏偏是个超长待机的熊孩子，睡前故事经常读到口干舌燥，他还全无睡意。一直扮演温柔的好妈妈，但熬到十一二点突然崩溃变脸，是常有的事儿。
我常年夜里两点睡，因为太珍惜自己独处的时间了，舍不得睡。但不管几点睡，早上六点半都要起床做早餐送孩子上学，所以缺觉就是一种常态。
周末就更别提了，48小时完全属于孩子，各种公园各种展览各种远郊户外的上山下河，我太珍惜他的童年了，所以每一个节假日都想让他过得好玩过瘾。但同时周末的这两天，我就像从社会生活的时间链条上消失了一样，一同消失的还有自己的心——养护孩子的日子太过丰实，但很多时候，心是空的。能完全静下来，自己整理思路和情绪，自己沉浸在自己喜欢的工作上，自己能和自己对话，才能感知自己作为自己的存在。
所以，每到周日晚上看见有人抱怨「黑色星期一即将来临」的时候，我都想冷笑，哼哼，对于老母亲来说，可以踏实坐到电脑前的星期一，简直就是完美假期～
又想陪好孩子，又想成就自己。但时间就那么点时间，精力就那么点精力，每天要精打细算抓紧效率，才能勉强把两个角色都做个五六成。乐观时觉得自己是孙悟空，不停变换角色，无所不能，但有时又充满挫败感，觉得自己哪个也没做好，时常感觉自己被做自己和做妈妈之间撕来扯去，恨不能分身。但依然，成就自己和帮孩子成就他自己这俩事儿，一个都不想放弃，只好拼了！
——拉拉/身兼多职的自由职业者
我需要有一天完全供我自己一人挥霍
哪怕只有半天
我是一个拒绝做全职妈妈的也谈不上多职业的妈妈。
一直以来，我好像总是在填补生活中的漏洞，无论是工作还是家庭，一直停不下来，每天都在催促孩子跟上我的节奏，快点出门、快点收拾、快点睡觉……因为好像没有一件事情可以等待，可以有其他选择给你缓一缓。「烦死了！」孩子时不时这样说，她说这句话时的语气和我一模一样。我知道她在习得我带给她的情绪和语言方式，但我也感觉自己无能为力，我也是一个人，也会累。我试着接纳这种不完美的状态和不完美的自己，还有不完美的孩子。
就在上个周六，好容易没有工作，我想看一场吐槽大会让自己开心一下，但女儿上楼来故意捣乱搅的我心烦意乱，我冲她发了很大的火。为了给我独处的时间，我老公忙完他的工作带孩子邻居家去玩了，并且告诉我，晚饭不回来吃，让我自己安静一下。
我确实好容易换来了一个独处的周末，那天下午做家务，跟几个闺蜜视频聊天，给自己熬了一锅超级好喝的鸡汤。跟闺蜜们难分难舍地聊完，发现已经晚上11点半了。而手机上那个我心底里永远也长不大的老公发微信过来说，孩子在邻居家睡了，他，喝大了……我顿时火冒三丈，我开车冲到邻居家去接他们。
我在想，是不是每个对孩子不满的妈妈的内心深处都有对爸爸的雷霆之怒？
前阵子刚刚把离开我们家快一年半的阿姨请回来，继续帮我们每天做一顿晚饭和简单家务，就是为了每晚带孩子回家之后打仗似的生活能获得一些喘息。有了阿姨之后，我至少会有更多和孩子相处的时间，也不用一边做饭一边兼顾工作，我也期待可以借着时间的相对宽松换来一些不那么紧张的亲子关系。
春节放假前，我去家附近找了一个钢琴老师，想开始学钢琴。我觉得什么时候学琴都不晚，我们家的阿姨，60岁了，也觉得随时可以学电吉他，她还会跳舞。新的一年，希望能更爱自己一点。
——Sunny/学校职员
个人时间是
被工作和孩子割裂成边角零碎
我是做儿童教育的。工作前调宜静，后调琐碎，要跟很多部门接洽，所以每天工作的时间其实是八小时加。虽说一周可以有好几天在家工作，但孩子一放假要给他做一日三餐，再加上办公，到了晚上会累到一句话都不想说，只想枯坐台灯。
孩子9岁，现在的兴趣已经从家庭转向外面，基本不用陪，他有自己的世界，看书、看电视、做游戏，在小区里有自己固定的好朋友，每天下午可以从两点玩到去别人家蹭上晚饭还不想回家那种地步。什么都喜欢，就是对写作业的热情不太达标，需要每天敲黑板提醒。
亲子关系没得说，唯独在督促他学英语和玩手机这两件事儿上容易尴尬。孩子晚上十点多睡，有时候陪他睡，有时候他一个人睡，但是睡前我会跟他聊几句，或者给他念书。至于我自己的个人时间，每天还都是有的，可惜被工作和孩子割裂成边角零碎，很容易就浪费掉了。吃完饭我会陪他打个牌或者下个棋，然后就各忙各的。晚上也是这样，一个人一个台灯，他看他的书，我看我自己的。有时候也会陪他看个动画片什么的，然后让他洗洗睡。总之妈妈万岁！
——小豆/儿童教育
幸福的关系
来自没有权力斗争的家庭
我是一名商人，也是一名12岁女孩的妈妈，生活在上海，主要的工作是卖酒，也是一名专业品酒师，会参加一些国内和国外的品鉴会，担任几次葡萄酒大赛的评委。总的来说，工作还算有趣，时间也比较自由。
女儿上小学之前，我陪她的时间比较多，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没什么用」的事情上，比如去公园玩是我们比较喜欢的，小区楼下的水塘喂鱼，草地上晒太阳，爬树给她打掩护，在石头上跳来跳去，手拉手唱歌什么的……花费大量无聊的时间在一起做无用重复的事情，我俩非常开心。陪伴本身的意义就是一起感受生活。上学之后我俩的快乐时光主要集中在接她放学这一段路上的聊天了，分享学校里发生的好玩的事情，或者她遇到什么问题我耐心解答一下。学习上如果她需要帮助也会第一时间帮忙，但不陪写作业。
随着女儿越来越长大，我们聊的话题也在变化，陪伴的时间少了，她自己的生活内容多了，所以沟通的质量就显得特别重要，开始步入青春期的小孩子很需要尊重，这一点我做得还行。要说协调工作和孩子的关系，倒不如说是协调孩子爸爸和孩子妈妈如何配合带娃的关系。我是个比较热爱自由的人，去国内外经常一走半个月甚至一个月到处自驾，出门会友也比较多，孩子爸爸工作也忙，也有自己的爱好和应酬，所以我们基本上就是很有默契地成为对方的后盾——你照顾不到的时候我全力接手，我出去潇洒也没有后顾之忧。我总说幸福的关系来自没有权力斗争的家庭，不必区分父责和母责，互相支持互相成全吧。
当妈妈这件事我不累，也没有觉得辛苦。当然我能这么说，第一是因为我自己非常喜欢小孩子，和女儿在一起可以回到童年，我没啥家长的身份感，所以很享受和她一起玩；第二是因为孩子爸爸是很好的拍档，两个成年人一起分担，互相支持，大家关系很融洽。好像小朋友慢慢长大也是很自然的事情。
我对自己也有不满意的地方，书读得还不够多，去的地方还太少，葡萄酒的学习越学越不够。目前最希望的事情就是疫情快点结束，我想去英国自驾，从英格兰开到苏格兰，一个人也可以，有朋友同行也可以，英国一直是我的精神故乡，这次旅行对我意义重大，这应该就是目前我内心最渴望做的事情了。
——Tansy/红酒商
最强烈的渴望是
孩子爸爸完全可以独立带孩子
我的工作是电视购物渠道销售。每天下班之后的时间除了家务以外的时间都是在陪孩子，属于自己的时间很少。可能上厕所和半夜起来后睡不着时刷刷手机看看视频是属于自己的放松时间吧。
常常会奉劝身边的女孩就不要结婚生子了，把自己活好不香吗？但是看到孩子的时候为母则刚的那股无私奉献的精神又上头了…… 时常羡慕那些能把自己活出彩的女性典范。
内心仍有许多对生活的渴望，想要和闺蜜去旅行，想要有一家自己的公司，在事业上有所成就，想要学习其他女性每天打扮得紧致的美美的去看画展去看演出…….所有文艺女青年做的事情都来一遍。最强烈的渴望是去按摩，还有就是孩子爸爸完全可以独立带孩子，不需要他检查完的作业我再检查还有错，也不希望学校网课的那些老师都来找我，简而言之他能完全接管孩子一切事务，并且比我做得好，让我可以完全放心。
但是即使那么多不满意的，可是因为有个奶奶的声音一直会提醒你有个永远不能辞职的职业「妈妈」，所以我们还是会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心往前走，并且在黑暗中照亮自己，更何况我们还是能看到那一缕微光呢。所以加油！
——小寺/销售
我希望他俩去旅游
把我一个人留在家里
我可能不算纯职业女性，因为我是自由摄影师，时间相对自由，但是不规律，忙起来可能要到凌晨，不忙的时候连着几天都可以在家呆着。对孩子的陪伴算是多的，但是大多数都是无效陪伴，她玩她的，我玩我的。我晚上差不多都是12点以后睡，孩子睡自己的房间，我很羡慕每天都能跟孩子一起睡觉给孩子讲晚安故事的妈妈，可是一到娃睡觉时间，我就喊她洗漱睡觉，觉得自己获得了自由，完全不想多跟她说一句话。
做跟艺术相关工作的，生活又没什么规律和节奏而言，很少有心里特别健康的妈妈，去年我患上了抑郁症，是焦虑抑郁，服药大半年基本算稳定，其实有规律的工作和适当的压力对心理健康是有帮助的。
如果说有一个愿望，我希望老公和孩子他俩去旅游，把我一个人留在家里。我可以没有心理负担的天天点外卖追剧过上可以忘记时间的日子，时间不用很长，一两个月吧～
从工作角度来说，我还是比较有自信的，从亲子关系的角度，我心虚了，跟孩子关系属于离近了扎离远了想的那种吧。自愧不如很多妈妈的温柔和包容，这方面我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走走/摄影师
在这些采访中，抓马看到的不单是「职场妈妈」这一简单的统称，更是一个个鲜活的个体。她们是「妈妈」，也是她们自己。她们有欲望、有渴求、有烦恼、也会发怒。
文章的照片都取自抓马每月的家长工作坊、音乐会、市集、playlab等活动，徘徊于「职场」和「家庭」之余，还有这么一个地方，可以和孩子一起「做回小朋友」。抓马很高兴为爸爸妈妈们开辟了这么一个「出口」可以放飞自己。一起相互支持、开解焦虑、分享喜悦。
△插画Cecilia Castelli
抓马宝贝.教育体验中心创意总监、见学国际教育文化院执行总监曹曦，在这次研讨会上向我们分享了教育戏剧当中“范式的改变”这一观念。教师与儿童都互为共同学习者、知识的共同构建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