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上发出启示般的火光,引领着这些【皇帝的孩子】
罗敷作为抓马少年剧场强大的家长后援团之一,少年剧场的每一场演出,她都必到现场观看。包括【皇帝的孩子】三部曲,从《考试》、《旅途》,再到《土地》,她是如何理解这个故事的?本文,是罗敷的观剧手记。
01
“我有一个问题,就是周老师是怎么把自己祸害成这样的?”
《土地》演完,进入观众和演员的互动环节,观众席上有个小朋友这么问道。
“周老师”的扮演者冯雪老师当时就在现场。她虽然已脱了演出服,但在观众看来依然“周老师”附体,大家就看着冯雪爆发出心领神会地大笑。
△抓马.少年剧场《土地》演后谈/2021
“周老师”是抓马少年剧场《土地》里的一个极其重要角色。说她重要,不是因为戏量,而是这个人物在活着的时候做为全村的绝对影响和决定着这块土地的命运——“周老师”,【皇帝三部曲】第一部《考试》里面万先生的同僚,两人都有一颗精忠报国老臣心。所以当全村的大人们都离开了家园,扔下这些弃儿,她向先帝承诺,一定要把孩子们照看好。
整出戏能看出来“周老师”作为孩子们的临时监护人干得很卖力。她除了照看孩子们吃喝拉撒睡,还教他们读书明理。当然她也慈爱,从眼神和动作看得出来。但是什么让“周老师”的背越来越驼?“周老师是怎么将自己祸害成这样的?” “周老师”祸害的仅仅只有她自己吗?
村里突然有了传染病,有些孩子得病死了,很多人在咳嗽,“周老师”自己也中招了。
死神来了吗?“周老师”非常恐惧。她没法不恐惧,她有一万个理由恐惧,她渴望精忠报国,她答应过先帝,要照顾好这些弃儿的。
怎么办?
“周老师”想了一个万全之策,就是隔离。她没有积极想办法寻找病因,从根本上将村子从困境中解围,而是想方设法隔离。哦,隔离,这个办法太熟悉了,我们正处疫情。
“周老师”把生病的孩子隔离起来。警告孩子们要小心大风,因为大风会吹来病毒,所以刮风的时候大家要集体趴下来躲开;她把晨曦和代北关起来,警告孩子们小心晨曦代北,因为他们是外来的,危险;她警告大家任何未知的东西不能碰,因为太多的不安定。除此之外,“周老师”还不停地举办“净化仪式”集体喝药,认为喝药管用却又忍不住严重怀疑,用她的话就是:“我恐惧的是这个药没有用。”
△抓马.少年剧场《土地》演后谈/2021
02
什么是恐惧?
正好看到一本研究恐惧的小书,作者是一个叫斯蒂芬妮·福尔默的法国人写的。斯蒂芬妮·福尔默认为,恐惧其实是一种“预期”,也就是说,可能灾祸并没有真的降临到你身上,但是你有这种预期,老是觉得会有什么坏事发生,提心吊胆,这便是恐惧。
我觉得有道理。假如恐惧可以设一个参照指数的话,类似害怕、惊慌、不安,忧虑这种的算不算级别较轻的恐惧?那“周老师”的恐惧呢?
“周老师”作为一村之长,这时候已经完全失去自信和判断力,她不是恐惧而是恐慌了。“周老师”极度恐慌因而也极度焦虑。她的极度焦虑有可能感觉无力回天,也有可能她内心其实找到了疾病流行的真相,只是不愿也不敢直面?越来越多的孩子生病和死去,“周老师”的背也越来越驼,最后弯得快要啃地皮,终于,她死了。
△抓马.少年剧场《土地》演后谈/2021
“周老师”是怎么死的?她是病死的吓死的或是死于别的什么,相信每个观众都有自己的答案。不管怎么着,反正她是把自己“祸害”死了,但她“祸害”的仅仅是她自己吗?
“周老师”反复警告孩子们小心,风吹来病毒,外面来的都危险,晨曦和代北有毒。
孩子们习惯了服从,我们来看看集体盲思下这个村子里的孩子们都干了些什么。“周老师”说大风会吹来病毒,孩子们便齐刷刷趴下一个个屏气静息不敢越雷池一步;“周老师”说代北和晨曦危险,要把他们关押起来,孩子们不辨真伪二话不说便冲上去了;周老师说药管用,孩子们便从周老师手中接过碗,轮番把药喝光。
△抓马.少年剧场《土地》演后谈/2021
村庄弥漫着浓郁的末日情绪,自上至下都感到恐惧,焉知很多的死掉不是源于恐惧本身呢?
周老师的恐惧令人恐惧。但是孩子们不敢质疑,习惯了盲从,这事儿本身是不是也令人恐惧?
恐惧真是无处不在。令人恐惧,死亡令人恐惧,衰老让人恐惧,失去名誉令人恐惧……
那异己、革新、真相……也令很多人恐惧吧?
演晨曦的小演员宣若琳后来其实也聊到了这个问题,她说:“周老师整天说我们要小心这个那个,这个那个,风啊会给你带来不好,植入不好的心理,一直都是周老师给他们灌输这种思想。刚开始孩子们没感到有多害怕,就是被周老师影响到的。”
03
所谓世之悲苦莫过于慈母爱人误进的毒药。怀揣深爱,一心只为孩子好,过度担心,过度保护,何曾料到日后成了祸害孩子的凶手?养育过程中家长是不是也容易这样呢?作为一名9岁孩子的母亲,“周老师”这个角色突然让我感觉有点微妙。
那么,到底是什么导致了这场病的流行?当灾难来临的时候,这个村子为什么没有一个人愿意寻找病源,直面疾病带来的恐惧?
我家孩子看戏的时候,非常确信流行病在村子里盛行,跟他们的净化仪式极有关系。豆豆说:“大家都在一个碗里喝药,多不卫生啊,这不全传染了吗?药有用也白喝了。”
我相信豆豆的这种担心,“周老师”和其他孩子未免不在心里有过,只是他们不敢说出来,甚至觉得想一下都是冒犯。这个净化仪式非常古老,是这个社会的习俗,习俗是受到从上至下和民众的拥护以及道德加持的,在远古时期相当于法律。既然这个远古习俗规定了大家要一起净化,同喝一个碗,谁敢废除这个习俗,把碗扔了呢?
△抓马.少年剧场《土地》演后谈/2021
04
晨曦来了。
抓马赋予晨曦这个角色近乎神性。她智慧、果敢、凛然独醒,还又温暖、利他、心有大爱。当《土地》在疫情的恐惧中战栗,她把喝药的碗扔了,对“周老师”很直接地说,喝药没用。周老师死后,她顾不上被传染的危险,拿走了周老师的衣服。
灾难过去了,村子重新焕发了生机和希望。但是晨曦死了,她的死有点儿像救赎。这个看上去身上具有神性的女孩其实也有普通人性的脆弱和恐惧,只不过她在遭遇脆弱和恐惧的时候比别人更加勇敢和清醒。
△抓马.少年剧场《土地》演后谈/2021
晨曦曾经做过一个长长的恶梦,梦中的她和另一个自己产生了痛苦的对抗,晨曦恐惧自己温暖的性格背后,居然还有如此果敢的一面,她被自己的发现吓坏了。晨曦的母亲拥抱抚慰着她,她不断从母爱中获得平静,又不断从平静中走向自我成长。
英国女作家弗吉尼亚·伍尔芙在《到灯塔去》写道:“生命的意义是什么?……神启从未降临,或许神启永远不会降临,取而代之的是那些日常的微小奇迹,以及黑夜中忽然点亮的火柴,发出如启示般的火光。”
晨曦就是这些日常的微小奇迹,黑夜中忽然点亮的火柴,她身上发出启示般的火光,引领着这些【皇帝的孩子】一步一步翻越《考试》的高墙,穿越《旅途》的险恶,最后找到属于自己的那块——《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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